百年前唐人街
今年是美国第一条横跨大陆铁路竣工150周年,铁路开通后,从西岸到东岸坐火车数天便可到达,而之前陆路需要花几个月时间。也正是从那时候起,华人大批从排华声浪高涨的加州迁移到纽约。那时候的纽约人对华人相对比较友好,因为纽约的华人很少,其他族裔对华人怀着好奇之心,但是在全国弥漫着排华风潮的氛围下,英文媒体在报道华人时仍然充满着偏见和无知。《纽约时报》记者1880年探访唐人街并写了一篇详细报道,从中可以看出《排华法案》颁布前夕主流媒体对华人的观感。
当时纽约大概只有几百华人,华人区规模不算大,但《纽约时报》文章已经用“China Town”(唐人街)的字眼,来形容这个华人聚居区。华人主要集中在勿街(Mott Street),另外还有些华人在其他地方开洗衣店或做其他生意,未居住在勿街。
《纽约时报》记者一路从勿街走来,从北往南,后半段就是华人聚居区。据记者描述,勿街是一条破旧、住着穷人、肮脏到惨不忍睹的街道。勿街北段坐落着老圣派翠克教堂,它曾经是纽约市最辉煌的教堂,宗教界高层人士曾经来这里出席盛会,如今每逢礼拜天,也有衣着体面的信徒来做礼拜。但一走过这座教堂,环境便越来越差,越往华人区方向走,越破败不堪。
记者写道:“毫无疑问,很多纽约人从来没去过勿街,也没必要去那里,走这条街并不是什么开心事儿。”街上的店铺,一家比一家糟糕,还有酒馆,出租公寓楼里大房间隔成小房间,小到如同鸽子窝。
出租公寓里住着穷人,这些穷人是来自各个国家的新移民,记者特地指出其中最不堪入目的一幢,“那是最糟糕的一幢出租公寓楼,突兀得像一个流脓的疮疤。”
文章继续写道:“你可能来过勿街十来次,都奇怪没怎么见到华人,如果你没去留意几块奇奇怪怪的中文小招牌,你可能都不知道华人逃离加州来到这里。如果在小地方,他们的数量还不算很少,但在纽约这样的大城市里,他们就像海洋中的几滴水,如果不仔细去找是看不到他们的。”
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,华人可能故意保持低调,他们在加州受到欺凌和排斥,无奈之下离开加州,到东岸谋求生路。纽约是个移民大熔炉,同是新移民的各个族裔彼此相对友好,白人对华人不像在加州那样剑拔弩张,因此一波又一波华人乘坐铁路涌入纽约。初来乍到的华人,吸取了在加州的教训,怀着戒备心理,做事非常低调,只想太平无事地在这个新城市生存下去。
记者失望看不到中国人吃老鼠
《纽约时报》记者在辖区分局一位侦探陪同下走访了唐人街,记者问侦探:中国人吃老鼠是怎么回事?只是旅行者带来的传闻,还是真的?侦探说:“这就难说了,我不认为他们在这个国家吃老鼠,你会看到他们墙上挂着老鼠皮,但他们说那是为了辟邪,就像我们把马蹄挂在墙上一样。”
西方一直流传着中国人吃老鼠的传说,这个偏见根深蒂固,以至于《纽约时报》记者来到真实的唐人街,看不到辱华海报上妖魔鬼怪般的华人而感到有些失望。记者写道:“如果人们以为在唐人街会看到佛塔、寺庙,街上走着的人手里提着一串老鼠,那是看不到的。”
记者专门去探访了华人赌档和鸦片馆。当时流行的低俗小说常有关于鸦片馆的描写,且竭力渲染其神秘感和邪恶,当记者来到鸦片馆,看到的却跟想象的不同。记者指出,由于看过太多关于鸦片馆的恐怖描写,人们以为会在唐人街看到巨龙和蝎子,但其实这些东西是没有的。但是文章笔锋一转,语意模糊地说:“就像你听说过的很多事情,到了那里却发现平淡无奇,所以你感到失望,但直到你离开后,才细思极恐。”
猎奇鸦片馆 揣测吸食者心理
大概出于猎奇心理,记者用类似于科普的手法,极为详细地描写了鸦片馆和抽鸦片的整个过程,包括每个细节和所用的每件器具。记者描写了阴暗的屋子里,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,房间里烟雾弥漫,华人躺在床铺上抽大烟。
记者仔细观察了一个正在抽鸦片的华人,并对他的心理进行了揣测:“他好像陷入睡梦中,但显然不是好梦。也许他梦见自己的老家,回老家的机会很渺茫,所以他不是做一个愉快的梦。也许,尽管不太可能,这个可怜的吸鸦片、垂死的男人,正梦见他已经失去的朋友,或愉快的童年,或他的母亲。”
怀着对这位瘾君子的同情,记者写道:“无论他如何无知,或蠢到吸鸦片吸得昏死过去,他醒来时会很难受;如果他能从梦中获得快乐,让他去睡吧。我们轻轻地走,不惊动他,不把他带回勿街悲惨的生活。”